第六十七章 心意已决(1 / 2)

四月里中下旬, 本是最好的日子。每年这个时候,北翟国南部的梵岭因为天气和暖, 因此早就有了树木葱郁,繁花盛开之景。就算是都兆山上, 虽然地势高了一些, 但也总也些春夏所有的好看颜色,或是莺莺燕燕啼声。

五年的安稳,让梵岭许多人忘了这是与南召国的边境之地。另一边南召国衔木溪的人,向来都以极不友好的姿态望着梵岭这块地方。

此时此刻,梵岭,一片狼藉。

二十多日战争,搅得这块地方尘土飞扬, 硝烟弥漫, 风声鹤唳, 战迹斑斑。都兆山周边此时重兵重重,从前五日开始, 北翟国主帅慕息泽和众兵皆退到了都兆山上, 据险以守。

此时都兆山山脚三里以内皆是北翟的三万烟甲兵,而三里之外是南召国的六万银旗军, 银旗军合围烟甲兵之势已成,只是两方经历了五日连绵战斗,似是都有些疲累,现在正歇战整顿。只不过北翟国的士兵几无士气,军内谣言纷纷, 更是扰乱军心。

此战,两国阁出兵八万,如今慕息泽手下只剩三万,被围困在都兆山不得动弹;而平瑞王章灼手中还剩六万之多,只消急攻,一胜不难。谁胜谁负,在众人心中早已经有了分晓。

慕息泽此刻身披铠甲,站在山腰上眺望着远方一片乌烟的士兵,他已经五日不眠不休,神情疲乏,眼睛里尽是红血丝,此刻都兆山上射下的耀眼阳光直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。

宁澜寻了许久,才找到慕息泽所在的地方,他似是爬得心急而气喘,面带倦色,刚一走近慕息泽,便开口问道:“你可想到什么良策?”

慕息泽的眉头没有蹙的这般深过,他收回看向远处士兵的目光,看向宁澜,只说了一句:“或许你不该来。”

宁澜心下一沉,这话他知道什么意思。

他从未怀疑过慕息泽的领兵能力,此战若是按照他的预料,一个月之内其实可以完结。按照慕息泽的策划以及精密安排,断然不会到如此地步。只是,这一次,无论他们行军到何处,扎营几天,兵分几路,或是明日启程到往何处,都像被章灼事先预料到一般,总能被劫阻受到重创。

“是什么人透露的,你查了吗?”

慕息泽冷哼一声道:“五个副将中,戴宿安,许扬曾是慕正凛手下的人,潘时平曾是顾浩岩的部下。要是查,且不说这三人皆有嫌疑,现在他们手下都带了重兵把守各个关口,军中根本无人能替。”

他手扶旁边一颗桦树,指甲似是紧紧地要刻在那树里似的,又道:“如今战况紧急,内部骚乱更甚一些,军心必然涣散,就算据险以守,恐怕半个月也不能撑。”

宁澜看着慕息泽手上的擦伤,皱了皱眉,又道:“慕正凛竟敢勾结外敌,他这次真是下了大注。若是皇上真的信了他的话,那便真的难办了。”

“我若活着回去,定不要他好过。”慕息泽收回手,狠狠道。

“殿下,你……公主还在府内等你。”

慕息泽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,他记得那日她眉毛的形状和颜色,其实那日他想告诉她,她弯弯的柳叶眉本就好看,不浓不淡,不画便已正正好。

他的念念还在点梅阁等他。

“报——”一道男声打断了慕息泽的思绪。

“何事?”

“禀告主帅,瞭望哨的人发现带着北翟军旗的军队正往都兆山赶来,约莫有三万人,正将南召的银旗军围起来。”

“什么样子的军旗?”

“是烟底银阳旗。”

慕息泽微微一怔,随即向那传信的士兵道:“退下吧。”

烟底银阳旗,这是镇国公府驻守甘州的军旗。如今镇国公府一半兵力已经归属长安王爷慕领,而另一半兵力在顾沛瑶手上。慕领不久前才接此任,早已自请先行去甘州一年,再说他与慕息泽素无过多交集,断不可能此时前来应援。那么唯一能来的,便是顾沛瑶了。

“这顾小姐竟能带了半数多的兵力来这里,倒还真是无畏。”宁澜看着慕息泽那复杂的神情,徐徐说道。

“愚蠢。”

“你这是何意?”

“镇国公府的兵力虽是精兵,但是战力一般,并且只对甘州情况熟悉。如今顾沛瑶带了三万士兵,恐怕至多只能再多拖延十天天,到时候恐怕还是落得兵败而散的下场。”

宁澜听着慕息泽理智的分析,眉间却皱的更紧了,重重叹了口气道:“难道就没有办法了?”

“怎会没有办法,只不过都不可能而已,”慕息泽冷笑一声,道:“其一,父皇派兵来援,不过他恐怕是不想帮一个谋逆之人;其二,南召退兵,这更是不可能。”

宁澜看着慕息泽言毕怅然的神情,张了张嘴,却不知能说什么,摇了摇头还是转身走了。

慕域生性多疑重权,对慕息泽的能力早有忌惮,洛妃的事更是父子俩之间的消不去的芥蒂,远在朝堂的慕域不知战况,光凭流言大约便已经信了七八分。

南召退兵更是无望,有能力指挥这银旗军的,南召除了平瑞王便是付易安,虽说两人关系不和睦,可涉及国家利益这样的大事,两人必然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。最重要的,这两人与慕息泽皆有积怨。

就算是慕息泽是奇才,腹背受敌也有不能解的时候。

难道这都兆山竟就是埋骨之所?

睿王府,点梅阁。

夏念看到此刻桌上已经收拾好的两个包裹,心里突然狠狠收紧。

“都准备好了?”

“是。”伶秀似是先叹了一口气再点点头,终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公主,我们离了府,要去哪里?”

“走到哪里算哪里,只要他找不到就好,”夏念轻轻坐到桌前,“答应顾小姐三日内便走,今天已经第八日了,该走了。”

银葵眼见着夏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猛然握起夏念的手,哽咽道:“公主好不容易才过的开心些,我们不走不行吗?”

“银葵,想来这里也不属于我们,我不能这么自私,”夏念淡淡一笑,拂去银葵眼下的泪,静静说道:“我不走,息泽回来后,你让我如何面对顾小姐。又让息泽如何面对我们两个人?

顾沛瑶现在能帮他的,我做不到;顾沛瑶以后能帮他的,我也做不到。丹颜为了他而死,我如今唯一能做的,就是为了他活着而已。”

银葵睁大了乌烟的眼睛,似是懂了,又似是没懂,摇摇头又点了点头。

关点梅阁的门之前,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躺在桌上的一封信。夏念感叹自己习了这么久的字,到了今日才起作用,她的字迹,慕息泽应当是绝对不会认不出的。

“告诉你们殿下,这里我呆够了。让他以后不必来寻我。”

慕息泽派来保护夏念的带剑男子,听到这一番话微微一顿,随后像是蔑笑了一声便让了路。

主仆三人是午间出的王府,只是皆对池铎不很熟悉,不知该如何出这池铎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