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迷雾渐清(1 / 2)

此刻池铎城内, 不安宁的府邸不止睿王府中。恭王府和顾府皆是如此, 尤其是顾府, 这五日来丫鬟仆人各个人心惶惶,生怕做错什么事被重重责罚。

顾沛烈和顾沛瑶姐弟二人不和是顾府上下人人都知道的事情, 从前顾老将军在的时候还能劝住一些, 自顾老将军逝世后,这姐弟俩针锋相对的次数越来越多。不过像五日前那样,顾沛瑶动手直接打了顾沛烈一巴掌那样的情况, 是从未见过的。

“小姐, 好歹吃一点吧。”

碧心颤悠悠端着一份莲子羹来到顾沛瑶房中,却见顾沛瑶还呆呆坐在桌前,眼神呆滞而茫然。

“碧心,你信吗?”

碧心放下那份汤羹, 很是为难。她是顾沛瑶最亲近的丫头,从小同顾沛瑶几乎一同长大,这小姐的心思,她是知道的最清楚。自家小姐仰慕睿王许久, 自从知道睿王要同夏念公主成亲后, 她便万分消沉沮丧;而让她最终崩溃的事情, 确是五日前自己少爷回府后与她说的话。

那日,若不是自己悄悄跟着小姐,倒是真不知竟会有这样的事。只是那句从少爷口中说出的话——“慕息泽害死了爹”——那样愤怒而真实。

“小姐,这事还得查过,”碧心走近顾沛瑶, 道:“少爷只说一封书信,也无凭无据的。”

顾沛瑶眼睛红肿,木讷点了点头。

“是,所以小姐不要难过了,小姐要养好精神才是,”碧心将那一碗莲子羹轻轻放到顾沛瑶面前,又道:“毕竟小姐是长姐,少爷这些天也实在是不合规矩。小姐有些事还是要劝着少爷。”

“哼,”顾沛瑶虽是有气无力,还是冷哼一声,“那丹颜,也真是不要脸。”

顾府近日怪事也多。

人人都知道丹颜姑娘两年多前便到了睿王府中,可是却在三日前被顾沛烈带回了家中,丹颜姑娘倒是也心甘情愿跟了回来,住在从前自己住的积云馆。

有些家丁跑去打听,才知道原来是丹颜姑娘在睿王府中做错了什么事,被睿王赶出了府,在街上流离失所时,顾沛烈怜惜她,才将她带回了顾府。此前无人不知睿王十分钟爱这丹颜,她虽是妾室,在睿王府内住的却是最好的染霞轩。因此众人皆好奇到底她是犯了多大的错,才会让睿王这般恼怒。

顾沛烈已经和顾沛瑶四日未见面,自从那日顾沛瑶听完他的话,惊愤的打了他一巴掌后,他便再也没有和自己姐姐说过话。他现在要去积云馆,在知道慕息泽竟安全回府后,他心中便躁怒异常,唯有见到丹颜才能稍稍压抑自己那份情绪。

“少爷。”

丹颜起身行了一礼,虽然她此刻面容有些悲哀,憔悴,只是难掩其动人姿色,顾沛烈在见到她的刹那,还是微微晃神。

“丹颜,你且安心住着,”顾沛烈扶起丹颜,坐下道:“这顾府只要有我在,就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。”

丹颜向顾沛烈柔柔一笑,点了点头。顾沛烈忽地抓起丹颜的手,道:“丹颜,等我手刃仇人后,我们从此便在一起如何?你的过去,我绝不会介意。”

丹颜微怔,往回缩了缩手,但还是温柔一笑道:“少爷方才说的是睿王?”

顾沛烈点点头,眼里闪过一丝狠决,恨恨道:“我真应该在不归崖上便直接杀了他!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安然回府的,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他再这般安生!”

“好,少爷,”丹颜伸出那刚刚缩回的手,抚上顾沛烈的手,“丹颜……也恨透了他。虽然不能帮少爷什么,但是日后少爷要做什么,请让我知道,也好让丹颜放心。”

顾沛烈紧紧抓住那双纤手,看着面前那一双含情的美目,只觉得自己的心狂烈的跳动着。他爱慕了这么多年的女子,如今终于会是他的了。

幽暗而可怖的道路,两旁没有一棵树,没有一株草,没有一个人。烟暗,是无尽的烟暗。走在这路上,苍茫而荒凉,心惊而悲戚。

“你从何处来,要去向何方?”

一阵苍老的男声在这路上响起,路上唯一一个女子加快脚步埋头走着。

“念念,念念——”

夏念终于醒了,睁眼后,心还是猛烈而惊慌地在跳动。额间冷汗直冒,这个梦她做了不止一次了,每次皆是同样的场景,那条路从未到尽头过。

“息泽!”夏念看到坐在自己床沿边的慕息泽慌忙起身,紧紧地抱住了他,“息泽,我没有消失,也没有忘了你。你很好,你还健康,你……就好。”

慕息泽听着夏念语无伦次地说话,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,道:“念念……你抱得太紧了。”

夏念缓缓松开慕息泽,盯着他看了许久,垂眸看到他受伤的手臂此刻缠了绷带。刚刚轻拍自己后背的那只左手,此刻正要抚上她的脸颊。

“念念,做噩梦了吗?”慕息泽修长的手指抚上夏念的清瘦苍白的脸,轻轻划过她的眉眼。

夏念向慕息泽一笑,一动身子头径直枕在了慕息泽腿上。慕息泽微微意外,随即又帮夏念理了理碎发,眼里有些苦涩,“对不住……没护好你。”

夏念从未看见过他这样无奈自责的眼神。不知怎的,她忽然想起那日问锦楼初见,他骄傲肆意的目光落满她全身,那一刻自己的心隐隐作痛,就如此刻一般。

“息泽,你只能以身相许,作为补偿了。”

慕息泽低头看着她苍白而明快的脸色,笑了笑道:“原来念念之前一直欲迎还拒,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要嫁给我。”

夏念撇过头去,脸上微微有些红晕,随即想起什么便起身正色道:“顾沛烈,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。”

“我不会放过他的,”慕息泽冷冷道:“还有他背后的人…”他停下话,看向夏念,眸色温软下来,“念念,你别担心,这些我会处理。”

“我总是被蒙在鼓里,”夏念语气有些轻轻的怨气,又抬头说道:“听说,你把丹颜赶走了?”

慕息泽点点头未答话。

若不是那日细细问了宁澜,她此前未曾想过,那样一个表面柔弱娇媚的女子,竟然是镇国公一手培养的细作,而她竟然亲手杀了镇国公。遇到慕息泽之前,她为义而帮镇国公做事,而遇到慕息泽之后,她为情而倒向他。

可是这样的丹颜,始终是作为一枚棋子而存在。

“其实不能怪丹颜,”夏念低声说道:“我和她一样,只想你没事。”

“我赶走她,是因为她违抗了我的命令,这就如背叛我一样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好了,念念,”慕息泽打断夏念的话,左手轻轻搭上夏念的肩,“这段日子,你好好养着,等你好了,我陪你去梅园走走。你要快点好,不然等梅花落满地,就没机会了。”

“你不是说看厌了?”

“从未和你一起看过,怎么会厌?”慕息泽对上夏念泛光的神色,起身道:“我先走了,你好好歇息。”

夏念乖顺点点头,看着慕息泽走出房外。他的背影她见过多次,这一次最是觉得无奈而又庆幸。

宁澜在慕息泽书房等待许久,近来他还没有回过自己府中。他虽是大夫,但是此前其实从来没有为了来治病而来过慕息泽府中,且不说寻常人根本伤不了慕息泽,就算有什么伤,也是轻伤,慕息泽自己便可以处理。

只是最近,突发状况越来越多。

“你见过公主了,这下可以安心了吧?”慕息泽进屋,径直坐到了桌前,宁澜也随意坐了下来,他瞧了一眼慕息泽的神色,又道:“在怪我对你用了安眠的药吗,难不成公主醒来第一眼不看到你就会忘了你?”

“宁澜,这寒毒,当真没法解?”

宁澜点点头,喝了口茶。宁澜没有对上慕息泽的目光,其实若不是慕息泽一向十分信任自己,他是会看出自己的异样的。

“你不要自责,”宁澜看着慕息泽低头垂眸的样子,说道:“痛源于寒,寒生于痛。寒症发作时若能减轻寒冷的程度,倒是可缓一缓疼痛。过段时间,我回一趟绊雪谷,看有没有药材能先缓一缓寒毒。”

慕息泽木然点点头,只是想到夏念以后每月要承受的痛苦。他便觉得钻心难受,那般痛楚本来应该是自己承受的。

“是你让丹颜去顾府的?”

“没有,我是真将她赶了出去。”

“我还以为……”

慕息泽冷哼一声:“她违抗我的命令,将她赶出府中已经是最轻的惩罚。你还以为我还会用她吗?”

“罢了,”宁澜摇摇头,他知道慕息泽的脾气,也不愿再多说,话锋一转:“顾沛烈,还有慕正凛这二人,显然已经合作,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?”

“慕正凛会后悔同他合作,我要让他们自相残杀,我要慕正凛亲自下手去对付顾沛烈。这样才有趣一些。”

“你这是何意?”

慕息泽手指轻敲桌面,静静道:“我只是想,造一个事实。也许顾浩岩不是我杀的,而是父皇命令我杀的,你说……慕正凛听了会有何反应?”

宁澜闻言,微微睁眼,心中已经明了。慕息泽这一招,兵不血刃。

镇国公顾浩岩,当初统十万精兵在甘州。顾浩岩又是曦首领霍至陵的表弟,当今皇后霍至仪的表哥,更加与恭王慕正凛勾连颇深。北翟国朝堂这一错综复杂的关系,早已经引起皇上慕域深深的忌惮和猜疑,镇国公功高盖主,曦族又倾力支持慕正凛,慕域早已感皇权动摇。

若说慕域想要顾浩岩死,太在情理之中了。

“若是皇上想要镇国公死,分散顾家的权力,这一说合情合理。” 宁澜点点头,“恭王若是知道,无凭无据,断然不敢质问自己的父皇。可你若以此事要挟,他怕被皇上责骂,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一切罪责都推给顾沛烈。”

“慕正凛利用顾沛烈之时,应该早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,”慕息泽冷冷道:“他这样的人,是不敢担什么责任的。过几日,我会去一趟恭王府,让他心甘情愿地替我处理了顾沛烈,正好也捡了一个慕正凛的把柄。”

一旦涉及慕域之意,事情便会变得敏感。慕正凛定然会想要保全自己,而保全自己最好最直接的方法,就是让顾沛烈闭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