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酒生温情(1 / 2)

傍晚申时未至, 染霞轩在如火绚丽的霞光下异常夺目。轩内庭院中的两株槐树亭亭而立, 即使是这般华丽的染霞轩内, 竟也没有一株花树。

夏念曾不止一次地想过,恐怕所有的花树都集中在了点梅阁前那片梅园里, 当然也可以再加上那日在落萱斋见过的那两株秋海棠。

慕息泽真的是一个不爱花的人,所以这睿王府中便这样单调,生硬。

“参见公主。”

丹颜正在抚琴, 红衣素琴,琴音婉转悠扬, 只是闻者却觉得有些忧思。见夏念来了, 琴声戛然而止, 她抬头似是有些惊讶, 起身行了一礼。

夏念一时间还未缓过神, 这已然飘到了轩外的袅袅琴音, 声声入耳而心哀,竟是叫她失了些心神。

“丹颜姑娘不必客气,”夏念扶起了丹颜,莞尔道:“姑娘琴音不俗, 是我打扰姑娘雅兴了。”

丹颜凤眼微弯,朱唇轻启, 柔声道:“长公主谬赞了,公主请坐。”

“姑娘刚刚弹的是什么?”

“是……长相思。”

丹颜默默垂眸,夏念瞧见她长长的睫毛下似乎遮盖了眼里的一些东西。

慕息泽与镇国公有深仇大恨,可是这丹颜以前却是镇国公府的歌姬, 慕息泽对她倒是宠爱不减,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?

只是夏念面前的丹颜才貌俱佳,通情达理,真的让慕息泽动心动情也未可知。

可这一曲长相思……忆归期,数归期。梦见虽多相见稀,相逢知几时……

“琴声似心声,丹颜姑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?”

再抬起眼眸时,丹颜眼中已然平静如常,脸上是柔婉笑意,“多谢公主关心,只是随意练练不同的曲子罢了。”

刚刚丹颜眼里分明像是划过一丝局促,夏念怀疑是自己眼花了,她抿了一口茶,笑笑道:“无事就好,姑娘可知殿下今日是否会回府?”

“这……我也不知,其实我也许久不曾见殿下了。”

慕息泽在府中时,难道不是时常住在染霞轩?这些,夏念此前并未打听过,现下听到丹颜此言,倒是有些吃惊了。

“如此……我也无事,只是想来问一下姑娘,他平日有没有什么爱吃的点心,”夏念停了停,犹豫一番道:“我不知道他的喜好,总觉得他没什么爱吃的,想着丹颜姑娘应当知道。”

“公主确实猜对了,殿下确实没有特别爱吃的。其实素日里,殿下除了三餐外,也不吃额外的点心。”

“啊?”

夏念心微微一沉,想做些点心给他竟也这么难,这慕息泽还真擅长截断别人对他好的各种路径,可是总不能白来,夏念不甘心问道:“那他有没有特别不喜欢吃什么?”

既然没有爱吃的,就做他不讨厌的。

丹颜凝神细思,“我记得,殿下不喜桂花糕。上一回,连宫里皇上赏的桂花糕都被殿下全赏给下人了……公主,你怎么了?”

丹颜见夏念的眉头越皱越深,不禁停了话头询问。

“没……没怎么,他为什么不喜欢桂花糕?”

问锦楼,她做的桂花糕,当时慕息泽分明吃了一半啊!

“殿下说是不喜桂花的香味,而且殿下也不喜欢甜食。”

不喜桂花的香味?

问锦楼,她做的桂香茶,他分明泡过啊!

“那……我知道了,多谢姑娘了,”夏念怔然起身,笑笑道:“就不打扰姑娘练琴了。”

丹颜福了福身,看着夏念远去背影,走了几步到了门边。身边丫头见长公主离去,才皱了眉头问道:“姑娘怎么什么都告诉那长公主,让她觉得殿下宠爱姑娘岂不是更好?”

丹颜倚着门框,一手慢慢抚过那框上的精美雕花,苦苦一笑,“我不想伤害他想保护的人。”

夏念出了染霞轩不久,背后琴音又传来,若有若无的哀怨与这华丽的染霞轩格格不入。

若无此心,何有此音?只是夏念这局外懵懂之人现在猜不透。

“公主可是感动了?”伶秀嘴角带笑,她曾是察陵柔在毓秀阁的眼线,所以夏念曾经往问锦楼带过什么,做过什么,她自然全是知道的。

包括那有关于桂花的一切。

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
“可是我看刚刚丹颜姑娘说起时,公主眉心微动,眼里是有悦色的。”

伶秀总是这样细心,夏念遮也遮掩不住。从前只觉得慕息泽随意轻浮,甚至倨傲乖张,却不想他背后有那样多深重往事,他前面又有那样多未知之险。连对自己的好,也从不愿显露半分。

一旁的银葵插嘴,“公主,银葵说句实话。刚开始在东琴皇宫,银葵觉得公主和国师很是合得来。当时还觉得公主拒绝和国师一起去南召有些可惜。”

夏念停下问道:“为何?”

“公主的婚姻只能由皇上做主,银葵觉得国师温厚大度,很会照顾公主。”银葵抿了抿嘴,又道:“况且国师在南召位高权重,他若真的提出要求,想必当时陛下……也会愿意,不过公主,现在我举得这殿下实在是个面冷心热之人,殿下对公主实在仔细。”

伶秀见夏念停了脚步,便笑笑问银葵,“银葵,你说说看,你觉得哪里仔细了?”

银葵见伶秀有意问她,便掰着手指头道:“伶秀姑姑,你想公主最爱花,殿下就让公主住在梅园前。公主怕冷,殿下就让公主住在王府东南边最暖和的点梅阁。公主就提了一句要在马车里放衣服,殿下二话不说就让丹颜备着。还有公主……”

是,仔细得很,连身边丫头都看出来了,原来自己才是最木讷的那个。

银葵还在絮絮叨叨,夏念心神却游离了。

“公主,”伶秀轻轻唤了一声,“是殿下,殿下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。”

夏念回过神看向前面,真的是慕息泽。他应当是刚从宫里回来,此刻正负手站在前面的岔路口看着自己,那个岔路口,是通往落萱斋的。

自己这失神的样子他看了有多久?

夏念只觉得脑中一热,甩开了银葵搀着自己的手,跑向了他。

“慕息泽!你回来了!”她想抱眼前的他,两手甚至已经快要伸出来,只是他脸上那漠然笑意硬是让她收回了手。

“我竟不知道公主这么想见到我?”

“对啊!”

“.…..”慕息泽微惊,随即干笑道:“公主学什么不好,偏要向察陵郡主学?”

夏念缓了缓神,才明白慕息泽的意思,察陵湄确实是那样直白的……只是为何他一副嫌弃的表情?

“我从来都只是我自己,以前是,现在也是。”

“你从染霞堂回来?”慕息泽往后看了看,那条路,只能是去染霞堂的方向。

夏念点了点头,只是听着慕息泽的声音里有些闷闷,顿时雀跃的心静了一静。

他在意自己去扰了丹颜,亦或是他怕自己发现了什么?

“回去吧,外面冷。”

“哎!等等,你……”

慕息泽撂下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,夏念看着那背影,像是疏离又似无奈。

慕息泽,这次,不准你再躲了。

“伶秀,银葵,膳房中可有杏仁?”

“是,公主是要吃杏仁?”

夏念微笑摇了摇头,“先不回点梅阁了,我们直接去膳房。”

王府膳房。

“公主,还是让奴婢来吧,您看您的手都红了。”银葵心疼地看着夏念拿着杵臼的手已经用力地变了形,顺势便想接过那杵臼。

夏念却将杵臼往自己这边挪了挪,“无事,快好了。”

银葵不甘心还想上前劝说,却被伶秀使了个眼色,一把拉住了。伶秀低头问询:“公主,您要做的这杏仁露可还有什么别的材料要奴婢准备的?”

“没什么……需要你们做的,”夏念手上继续使着力,一边吃力地说着。

“是,”伶秀点点头,道:“殿下若是知道公主这样用心,应当会很高兴。”

夏念笑笑她知道自己做的再好,慕息泽也只会如同当日那样说一句“不差”。只不过就是想对他好一些,她浑身上下所有地方都在告诉自己就是要对那个人好一些。

做完这杏仁露,竟已经是暮色沉沉。夏念未想到,全凭人力做这汤点竟然这般费力。

银葵疑惑看着眼前夏念将刚做好的奶白色汤羹放人食盒中,问道:“公主,你以前可从未做过这杏仁露,怎么就像无师自通一般?”

“谁知道呢?兴许是本公主前世做过。”

“公主惯爱说笑,人若真有前世,哪还能记得前世之事呢?”

夏念笑笑却不再说话,人若真有几世,以前的自己又碰到过谁呢?

这些莫须有的事情,想想也就罢了。

寒夜下的落萱斋显得愈发清净寂寥,只从窗外透出屋内的点点光明,烛光映照在萱草上,往日的翠绿此刻染上一层清光,夏念用手轻轻推开落萱斋的门。

见到慕息泽的那一刻,她心中咯噔一跳,他今晚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。

他坐在那日练字的桌前,外衣微宽,墨发未束,如瀑般直直挂到了腰下,桌上放着两个酒坛,屋内有浓烈的酒气。门开的那一刹那,他恰好饮完一杯,望到了站在面前的夏念。

“公主此刻来做什么,我这里没有晚膳。”

他说罢便低头倒酒,不再看她。夏念走近轻轻放下食盒,按下了他刚要送到嘴边的酒杯,“回来连饭也不吃,就喝酒。这么大人,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