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廷朝堂(1 / 2)

第77章

御花园内凉风阵阵, 少女的层层叠叠的裙摆被吹成波浪美不胜收。她眉眼清丽、色如春花,秋日的园内没有过多的花团装饰, 她却比任何鲜花盛开时都要绚烂, 让整个园内都跟着鲜亮起来。

她挽着储君嚷着哥哥教我, 却没有半点求人的样子, 眉宇间尽是矜骄之气, 仿佛已经吃定了太子殿下。偏这番姿态由她做起来, 竟还很是可爱,令人完全生不起气。

很显然太子殿下就是这么想的, 他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, 半真半假的训斥:“像你这么胡闹的学生, 就该送去太学,让国子监祭酒好好管管你。”

“国子监祭酒是谁?皇兄你确定他能管得了我?”阮棠不以为然的一笑, 仿佛在说, 连你都管不了我,何况一个太学校长。

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, 淡淡的说:“现任国子监祭酒由太傅兼领, 倘若将你送进去,你这小丫头还未必能讨得了好。”

“曲来疏?”阮棠略一诧异,随后笑道:“皇兄说真的?那当然可以, 有美人相伴,皇妹当然是求之不得。”

“不行!”

万万没想到她竟荒唐到这种程度,反倒将了明景一军,太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作精, 严厉的道:“谁都可以,就算是萧子淇也比曲莱疏强上百倍。听到没有,这个狼子野心的权臣不是良配,他只会害了你!”

豁,这么凶。

阮棠连连安抚:“知道啦知道啦,好哥哥莫生气,我听你的便是。你我本是一体,骨肉至亲血浓于水,看看这张脸,我肯定对你更亲呀,你不喜欢他我当然就不会把他娶进来,顶多……”

她点点头,自说自话:“顶多玩玩也就罢了。”

玩玩???

太子殿下简直要被她的语出惊人气的眼前发黑,眼看就是又要理智崩盘,却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。

阮棠与明景抬眼看去,便见一少年不急不缓的从小路走过,他看起来相貌不凡只气质偏冷淡,却又与太子如冰雪的矜高不同,少年的冷漠更似冬日的夜晚,暗沉阴郁。

他朝两人行礼,声音低而冷,带着一股没有感情的漠然:“见过太子、皇姐。”

他说话的时候,目光一直在盯着阮棠看,一眨不眨,那种近乎探究的打量,简直令人毛骨悚然。

阮棠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人,却听明景喊了一声“七弟”,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是那位前期毫无存在感,后期一飞冲天的最后赢家:

——七皇子。

阮棠不由好奇的多瞧了他两眼,不过这七皇子显然和她脑补的形象不大一样,她看完剧情后脑补的韬光养晦的七皇子应当是温润儒雅斯文有礼,对谁都是和和气气不争不抢,大幅度的体现出与世无争的态度,而眼前的少年……

显然是相当具备攻击性的。

太子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,尤其他对阮棠过分的关注,男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,淡声问道:“明颂今日怎么不在崇文馆读书?”

“早课刚刚结束,出来时正巧偶遇殿下与皇姐。”七皇子随着他们向前走,半点没有分道的意思,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前方的少女转动,却说:“正巧,今日所学尚有不懂的地方,想向皇兄请教。”

明景更为讶然,索性便道:“既然如此,不如去那边的亭子细说。”

阮棠正在湖边喂鱼,太子却将七皇子喊到了亭内,不着痕迹的将他的视线隔开。七皇子微微皱眉,眼中的阴郁更深,却不露痕迹,只是微微颔首随着对方进了亭子。

七皇子比太子要小上一岁,尚未及冠,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,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已经差不多高,连气势都不相上下,令宫人看到不由侧目。

两人坐在亭内,讲的皆是一些枯燥的诗词句子,注意力慢慢的都不由得往远处的阮棠身上飘,正巧这时宫女端着清茶上来,打断了他们的思绪。

茶香清醇中带着一抹苦意,太子微嗅,吩咐道:“端一盘桂花糕,再给明棠上一杯花茶。”

七皇子眼眸微垂,注视着茶盏中的袅袅白烟,冷淡的吩咐:“端一杯清水上来。”

宫女低低应是,心里不由得升起奇异的想法,太子爱清茶、公主喜甜、七皇子又要清水,这皇家三兄妹真是口味完全不一样,连性格都大有不同。

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,淡笑着道:“没想到,七弟原来更喜欢清水。”

“不,明颂嗜甜。”七皇子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,他抬眼看向太子,语气轻轻却带着一股微妙的攻击性,说:“皇姐或许更喜欢这杯清水。”

这话……简直像是在挑衅。

太子不由得皱了皱眉,为他微妙的语气,也为他自以为了解明棠,他冷声道:“那七弟可就错了,明棠她更喜欢甜,而不是没滋没味的清水。”

“是啊,她喜欢甜。”

七皇子的唇角向上微挑,声音却压得很低,仅有太子一人听清了他的话,他说:“但是我猜,皇姐会喝下这杯清水。”

他说起来,带着一股笃定的自信,黑眸锐利而张扬。

太子的眼神也逐渐变了,他的眼眸微闪,竟勾起一抹淡笑,气势分毫不让,只道:“七弟这是要和孤打赌?”

一侧的小太监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个人,不由得心惊肉跳,这两位爷到底是怎么了?不是在说喝茶吗,怎么聊起安定公主的口味了,而且这意思还是各执一词竞争起来了?

就在这时,远远地便见阮棠玩完朝这边走来,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,完全没感觉到两个人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,径直的坐了下来。

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,少女先是伸手捻了指腹大小的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,她尝了尝,入口的香甜让阮棠满足的眉眼弯弯,显然验证了太子殿下那句“她嗜甜。”

明景唇角上挑,露出一抹轻嘲的弧度,仿佛在笑七皇子的不自量力。

七皇子仍旧看着阮棠,神情淡然没有任何反应。

紧接着——

只见少女吃完桂花糕,便端起明颂手边的清水饮了起来。

众人一怔。

太子殿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。

“明棠,不喜欢花茶吗?”明景声音不变,淡淡的问。

阮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,理所当然的答:“喜欢啊。”

“那为什么不喝?”

“会胖啊。”她诚恳的说:“皇兄你也是,再喜欢也别吃太多甜食,真的会胖。”

明景:“……”

阮棠:?

怎么一副对她无言以对又一言难尽的表情?

她奇怪的将视线移开,落到七皇子身上,却发现少年一直在盯着她看,他的黑眸方式旋涡般深不见底,却又带着一股绚烂的亮光,甚至让她有一种被孤狼盯上的猎物的感觉,不由寒毛直竖。

“七弟这是怎么了?”

七皇子从旁边的宫女手中接过茶壶,亲手为她斟上一杯清水,他弯了弯唇,那阴郁的气息消失不见,转而化为一股更为奇异的病态的愉悦,他柔声答:“明颂无事,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皇姐,格外想念。”

……姐姐,我抓到你了呢。

阮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,愈发觉得不对劲。

原身的记忆里都没有对七皇子的印象,说明他们很少接触,那明颂这反应也太反常了吧,而且明颂给她的感觉,隐约中带着一股病态的偏执扭曲。

明颂还亲手为她斟茶倒水,递到她的手边,简直做到了无微不至,阮棠迟疑的接过去,猫眼打量着这个陌生中又带着几分奇异的熟悉感的少年,笑着大大方方的道:“想皇姐的话便多看看,人就在这里,随便看。”

“好。”七皇子低低一笑,竟真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,仿佛只是这么看着,便是莫大的幸福。

明景淡声打断:“明棠,我们该回去了,你的课业还没做完。”

“好的皇兄。”阮棠乖乖的跟着站起来。

岂料,七皇子竟然也跟着站了起来,淡定自若的道:“皇姐要去哪里,不如让明颂也跟着一起过去?”

太子皱眉,声音沉下来:“明颂,你也该回崇文馆了。”

“我想和皇姐一起学习。”

面对储君的威势,七皇子分毫不让,一改往日低调隐形人的作风,他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,言辞犀利的道:“太子殿下,您是皇姐的哥哥,我也是姐姐的弟弟,我想我依赖姐姐并无不妥吧?”

他的目光转向阮棠,几分孺慕几分依恋,轻声:“姐姐,别赶我走好不好。”

阮棠心头一跳。

太子的脸色已经沉的不能看了,低声警告:“七弟,你已有十七,再过三年便要及冠,莫要再做一些小儿姿态缠着你皇姐不放。”

“殿下这又何尝不是想独占皇姐?”七皇子冷笑。

阮棠摸摸鼻子。

万万没想到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场争风吃醋,不是她的大美人们之间的争端,而是一个兄长一个弟弟在抢人。

亲情向也能修罗场吗?

真特么是长见识了。

她低咳一声,无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提议道:“不如一起去?”

两个人齐刷刷的看她。

阮棠满脸无辜。

太子皱眉:“你净会做一些胡闹的事情。”

那七皇子一看就不怀好意,亏她还要继续和他相处?!

七皇子淡淡:“皇姐说什么,我都听。”

太子虽然碍眼的很,但是为了能够留在姐姐身边,也无妨,反正再碍眼的他也不是没忍过。

这一兄一弟勉强达成协议,然后阮棠就后悔了。

因为他们根本就做不到和平共处。

回到暖阁,阮棠又开始在太子的教导下熟悉大盛的官职分布,七皇子在旁边安静的看了一会,冷不丁的问道:“皇姐是要参与政务吗?”

太子看了他一眼,微微弯唇,却带着敌意的讽刺,他故意问道:“明棠意在参政,七弟有何看法?”

他漠然的想,甚至颇有些期待,当明颂发现他在利用的人其实和他拥有同样的竞争权,又如何再做得出那般虚伪的表现。

是的,在明景看来,明颂对待明棠如此大转变的热情纠缠,分明就是想利用她,来讨好父皇,作为夺嫡的助力。

阮棠也在看他,同时也有些好奇他的反应。

她不知道明颂到底中了什么邪,不过她并不惧怕将自己的野心展露出来,因为这里是一个皇帝昏庸礼教崩坏的朝代,再荒唐的事情,只要你有权在手,都可以有无限底气。

相比之下,她更想知道明颂得知她的野心后,会是什么反应。

出乎意料的是,明颂竟然笑了笑,执拗的看着她,从容的道:“这是皇姐想要的,弟弟自然会倾尽全力支持到底。”

这句话,蕴含了无限深意,太子显然意会到了,神情不由微妙。

阮棠撑着下颌看他,笑着散漫,问:“哪怕姐姐是要做女皇?”

他跪在她的面前,仰着头,双眼明亮而执着,一字一句的承诺:“那明颂,必然是您手中的一把利剑,为您挥开一切阻碍。”

谁也没料到,一位皇子,还是历史车轮转动时钦定的未来皇帝,竟在东宫暖阁内,如此轻易的环境下,跪下来向他的皇姐、他守候的人宣誓效忠。

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。

阮棠定定的看着他,愈发怀疑他的身份,却不好判断,她突然粲然一笑,指着太子挪揄的道:“你这么轻易就效忠,想过我们真正的储君什么心情吗?”

七皇子抬眼看他。

太子殿下似笑非笑。

七皇子:“太子殿□□弱多病,非皇位最佳人选,现有嫡公主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,殿下当退位让贤才是。”

他可真敢说!

这完全就是当面和储君撕破脸皮的意思!

若说是作秀,那未免代价太大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,他对阮棠的忠心超越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