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威逼(2 / 2)

“瞧先生说的!”刘名权赔笑道,“难不成还在生学生的气?学生也确实没有法子啊,天下人都知晓刘某是先生的门生,先生一倒,覆巢之下安有完卵?学生也是为了保存实力,才伪投于张文举麾下的,先生可能谅解?”

“老夫谅解与否又有何重要?”

“当然重要!”刘名权夹了一筷子鱼腹到冯秉忠碗里,“学生可以负天下骂名,却不能任由先生误会。学生能有今日都是先生帮扶的缘故,先生的理想便是学生的理想,先生可以舍生取义,为了太平盛世不惜身陨,学生自然也是同样的。若先生都不能理解学生,学生忍辱负重又有什么意思呢?”

冯少棠闻言,心中疑虑重生,只要杀掉他们父女俩,造成半路劫杀的痕迹,刘名权就足以栽赃张文举,坐享余利了,他又何苦折腾这么一出赔罪酒来?这完全说不通啊!

却见父亲也神色纠结,沉吟着一直未开口。冯少棠想了想,顺势夹了一个鸡腿到父亲碗里,故作天真的笑道:“爹,吃鸡腿!这鸡腿可香呢!”

刘名权扫了她一眼,见她年纪尚幼,便没太在意,只随口夸赞道:“小公子可真是孝顺。”

冯秉忠微微一愣,但很快便将诧异掩去,他夹起鸡腿咬了一口,轻声赞道:“恩,确实用心了。”

这话也不知是说鸡腿烧的用心,还是刘名权布置用心,落在了刘名权耳朵里,倒像是老人松了口给了回转余地。

“先生此去西北经年,朝中便是张文举的天下了。”刘名权徐徐劝道,“学生屈身其下,人微言轻,只怕不能顾得周全,先生若是还有什么交代,还请尽数吩咐了才是。”

“这……”冯秉忠不禁沉吟,他离开京都的时候,确实留有后手,安排了不少事务。清流中、新进官员中都有他的人,是为了三五年后复起埋下的伏笔,可对于刘名权却是没有考虑过,得意门生背叛师门,他恨且来不及,那里还会将他纳入自己的计划之中呢?如今方得知刘名权并非真心投靠张文举,倒是可省却他不少麻烦……

冯少棠却心中豁然开朗,她瞧着刘名权貌似谦恭实则隐约透着急迫的表情,已然猜到了他此行的用意了。

不错,仅仅是道歉取得谅解,又何必将他父女俩劫持到荒郊野岭来?刘名权分明是想套出父亲在京都的剩余势力,好纳为己用!也不知父亲会不会顾念旧情,被他的虚情假意诓骗了去!

“爹,喝汤,汤很鲜呢。”她盛了一碗汤,端给冯阁老,打断了冯阁老到嘴的话,随后又顺势给刘名权和孙锐也各盛了一碗汤:“两位叔叔也喝汤。”

刘名权早已看出了冯秉忠在犹豫,他自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,尚未到撕破脸的份上。于是他冲孙锐使了个眼色,十分承情的接过汤碗,喝了几口方道:“真是个乖孩子,你自己吃饱了吗?菜可和你胃口?”

冯少棠双眼眯成了月牙,鼓着小脸道:“吃饱了,都吃撑了。”

“吃饱了就好!”刘名权满脸和善的摸了摸她的头。抬眼冲冯秉忠又道:“学生伪投于张文举,不得不依其指示行事。若是不了解先生的安排,做错了什么岂不是罪过?学生好歹在吏部,等张文举在朝中排除异己的时候,学生至少得知道哪些人必须保下来才是啊。其实先生将事务尽托那两位弟子,倒不如托给学生,学生的能力和官职应该足以应对先生不在这三五年的情况了。”

冯秉忠这回也回过味来了,少棠打了个岔,刘名权还孜孜不倦的盘问京都事务,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,此事必有蹊跷。他方才还心动要不要将计划说与刘名权知晓,毕竟刘才是他的得意门生,可此刻却打消了这念头。

“毕竟一应事项都已安排妥当,现在再做变更,只怕不妥。不如就这样罢,你回去与梁昊暗中接触,一切以梁昊马首是瞻便是。”冯阁老改口道。

刘名权变了脸色,他没想到话说道这份上了,冯秉忠竟然让他以旁人马首是瞻!户部侍郎梁昊算什么东西?他为冯秉忠门生时一直排在梁昊之前,什么时候轮到梁昊说话了?那是摆在明面上的棋,张文举第一个要收拾的人!

“先生可是还在疑我?”他面带不悦的问道。

“并不是疑你,”冯秉忠道,“只是你既然面上已经入了张文举的门,行事到底不便,若露了破绽只怕害了你,不如以静制动就好。”

刘名权听到这里,突然啪的摔下筷子,站起身道:“先生之后,当以我刘名权为清流第一人。吏部尚书明年即将致仕,借着张文举之势,我刘某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尚书指日可待。等我在尚书任上熬上两年,再入了阁,便可效仿张文举扳倒先生之举扳倒张文举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先生想想难道不觉得畅快吗?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,先生远在西北,朝中局势千变万化,还是得有个得力的人主持大局才是,刘某不才,比起梁昊那还是强上许多的吧?先生何故弃我而选他呢?”

话虽还是劝说,语气却已强硬了不少,再加上他居高临下的姿态,撕破了谦恭的表象,刘名权威逼之态已然展露无余。

见冯阁老还在犹豫,不肯妥协。刘名权又冲在旁的孙锐使了个眼色,孙锐一把抓住冯少棠的后领,将她提溜到了身旁。冯少棠假装挣扎了两下,丝毫不起作用,要知道面对孙锐这般成年壮汉,她一个七岁不到的丫头哪里又能轻易脱身?她暗暗盘算着时间,狠狠一咬嘴唇,哇哇大哭起来。

无论是刘名权孙锐,还是她亲爹冯秉忠都没有觉得异常,毕竟一个六岁的娃娃,突然被刚刚还笑着摸她脑袋的大人抓住拎起来,也要被吓得大哭的。

冯秉忠的脸色变了:“奉华你这是在逼老夫?”

“哈哈哈,”刘名权大笑起来,“就当是学生在逼先生好了,反正都是为了太平盛世,为了辅佐圣主,先生为之和学生为之又有何分别?以先生之龄三五年后即便是复起,也是风烛残年了,还不如干脆就此带着令公子归隐,此事学生一定给先生安排妥当、不留痕迹,先生在乡野当着田舍翁,瞧着学生替您达成宏愿不也是极好的吗?何苦还非要劳心劳力、亲力亲为呢?”

冯秉忠大怒,脸色铁青道:“若老夫偏不依你又如何?”

“那就对不起了,反正先生和公子都是在充军路上‘遇盗被杀’,真死还是假死还不都在先生一念之间?先生不如好生想想,令公子少年聪颖,风华正茂,听说又是冯家一脉单传,若是早夭了,还真是令人遗憾呢!”

这话一出口,冯少棠只觉得脖子上的力道都紧了几分,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!

作者有话要说:  冯少棠:我年纪小我扮猪吃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