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5章 大清洗(1 / 2)

第395章 大清洗

一夜惊心动魄。

辰时,淮北军军士打开了丙贰捌房门。

由房内战俘抬出八具尸体,据说,都是昨夜得了急病

只是,那完颜斜保的脸颊上,被生生啃下一块肉来,看起来非常吓人,实在看不出和‘急症’有啥关系。

九成的人,都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。

仅仅一天时间,丙区昨夜之事便在战俘营地内传开了

汉人杀金人,族别之分似乎是这次有预谋袭击中唯一区别敌我的方式。

战俘营内顿时人人自危,各族军士下意识向本族聚拢,汉辽渤金瞬间泾渭分明。

其中,人数最少的金人最为紧张每每入夜,混居的营房内,各族互相戒备。

金人睡觉时,更是轮流值夜。

如此紧张的氛围下,占据了绝对人数优势的汉军却好过了许多原本常被打骂、伺候金人的汉军,金人也不敢支使了。

就连吃饭时的顺序也悄然发生了变化,以前,总是金、辽人捞稠的,人数最多的汉渤军喝稀。

现如今,却变成了汉、渤军先盛,金人反倒成了吃剩饭的。

可即便这样,纳了投名状的韩尝却愈发担忧,特别是二月初二这日,一名淮北军军士无意间提到金国使团正在南下

来的是使团而不是大军,便表明了金廷此时的态度。

这一点,韩尝有所预料首先,眼下已入春,并非金国大举南下的最佳时机。

再者,金廷内部矛盾他略知一二去年,金帝任命老迈的完颜宗弼为主帅,打压海陵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。

双方矛盾已逐渐公开化。

可谁也没料到,宗弼大军竟被齐军打的大败亏输宗弼已死,这口锅只能由当初力排众议的金帝来背。

即使在重文抑武的汉人王朝,军队对外作战战败也会严重削弱皇帝威严,更别提极度崇尚武力的金国了。

金帝危矣

韩尝猜测,接下来,海陵王和金帝之间必然会进行一番激烈政斗。

在政斗分出胜负以前,金军暂时不会再次南下。

而金国使团就是来和谈的,以争取时间

和谈过后,他们这些俘虏极有可能会被放回金国。

韩尝自然想要自由,却不能是在眼前这般情况下北归!

如今知晓、怀疑他参与了正月二十九夜袭杀完颜斜保的战俘,不知道有多少。

到时大伙一并北返,这事根本瞒不住,届时金廷岂会放过他!

二月初二夜,韩尝主动找上了田庆余商议此事。

田庆余,以前不过是河间汉军一名小小什长,但近来,他既能为染病汉军从淮北军那里讨来汤药,又能为大家争取来了正当利益,眼下已成战俘营地丙区汉军之望!

便是韩尝都没他有影响力。

原有权力架构被完全打破后,在这战俘营,淮北军是一切规则的制定者,淮北想扶植谁做领袖,谁便能做领袖

田庆余似乎早就等着韩尝主动找过来了,听闻后者忧虑之事后,只道:“此事也不难办,却要看韩大人有没有胆量了。”

“请老兄明示。”韩尝以恭敬态度问道。

他态度恭敬不止因为田庆余在汉军中的号召力,同时韩尝已察觉出田庆余似乎已和淮北军建立起某种联系。

不然,正月二十九凌晨,他们杀死完颜斜保那些人时,淮北军不会像是瞎了聋了一般。

“韩大人所虑,不过是担心有人以后告密。想要杜绝此事,只需将正月二十九那夜之事再来一回即可”

田庆余说的轻描淡写,韩尝却悚然一惊。

再来一回,难道是说将杀金人的事在全营都来一遍?

果然,不卖关子的田庆余紧接便道:“和咱一心的拉上船,不一心的,杀!”

杀意凛冽韩尝却也不奇怪田庆余杀心如此之重,他已听说了,田庆余在前线作战时,家中妻女却惨遭金人毒手

田庆余已年过而立,如今孑然一身,没了家便如同飘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。

下半辈子,他大概只对怎样杀金人感兴趣了。

可韩尝却不同,他妻儿爹娘都好端端待在南京城,家中良田千顷、美姬成群,眼下被田庆余诱导着一步步滑向和金国决裂的深渊,自然顾虑良多。

不料,已经可以拄拐下地的榆州张小尹却笑嘻嘻从旁插嘴道:“待小子回了榆州,可以为我娘赎身,逃来齐国。却不知金人得知韩大人也参与了谋害斜宝之事后,能不能将全家也搬来齐国啊?”

这便是韩尝的痛点,他之所以一再犹豫,正是因为家大业大,整个家族都处在金国境内。

但张小尹的话却也提醒了他,仅仅一个谋害南征副帅的罪名,已够他全家砍头了此时,哪还有退路。

一念至此,韩尝终于缓缓道:“依田老兄意思,咱们该怎办?”

早已在军统得了明确指示的田庆余,徐徐将计划讲出,“营中除了咱们汉军,人数最多的便是渤、辽人,也需让他们手上也沾沾金人的血。目前,营中的渤海人唯命郭景之命是从,此人乃渤海万户郭安族兄,韩大人家中和郭家历来同进共退此事,尚需你去说服他。”

“可那郭景并不在咱们丙区,我也轻易见他不得啊。”韩尝抬眸看了田庆余一眼,怀疑田庆余在给他挖坑。

战俘营内关着一万多人,分作‘甲乙丙丁戌’五区,郭景关在乙区。

在如今各族互相戒备、剑拔弩张的当下,韩尝可不愿意去往渤海人的地盘,以免一不小心被渤海人下了黑手。

不料,田庆余却胸有成竹道:“咱们不去乙区,且有我陪着你。”

“好!”

听田庆余这般说,韩尝放下心来。同时,愈加确定田庆余和淮北军有着联系

二月初三。

一大早,郭景连同渤海人骨干共计二十余人被淮北军抽调出来,去往界河修造河堤护坡。

营中战俘确实经常被抽调部分人外出劳作,且每日傍晚都能平安回来,是以郭景并未多想。

当日巳时,郭景一行抵达界河。

虽说去年腊月那场惨烈的界河爆裂已过去了一个多月,但某些影响却遗留至今。

比如,远处一帮半大小子在腰间系根绳就光着身子跳入了河内。

北地料峭初春,能让他们不怕冷的原因,自是淮北军开出的赏钱河冰开化后,沉在河底的金兵便成了宝贝。

随着金兵尸体一起沉入河底的,还有那一套套甲胄打捞上来一套甲胄,可得铁甲片三十斤!

淮北军开价回收,倒成了左近刚刚从安陵回归家乡的村民们一项挣钱门道。

或许是习惯了,每捞上一具尸体便会引起村民一番兴奋叫嚷,也不管那被泡烂、被鱼鳖啃噬的露出了青森白骨尸体模样可怖,围上来便用小刀往下割甲片。

淮北军只收铁甲片,不收泡了水皮革内衬。

郭景等人远远看见这一幕,胃里一阵翻涌当初那场冰河血雨以及正月间的天降铁丸,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象。

这场阜城之战,将他们打出了心理阴影。

在战俘营中,关于淮北军内有神兵助战、甚至楚王就是雷公转世的传闻沸沸扬扬。

人力尚可敌,和神仙打仗那不是找死么!

郭景摇了摇头,收回了目光,转而向外围一名负责看守他们的淮北小校恭敬道:“张校尉,修造河堤,总需给我们些工具吧”

那张校尉闻言,似乎也在疑惑送工具的人怎还没到,可下一刻,他便看见远处一群扛着木掀、锄头的军汉正朝这边走来。

足足有二百余人。

张校尉呵呵一笑,对郭景道:“送工具的,来了你们啊,好自为之吧。”

最后这句,莫名其妙。

郭景转头看过去,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不对劲了来人一看便是同为俘虏的金国汉军,只是他们靠近时,将扛在肩上的木掀锄头端在了手里,随后列成了‘凹’字型的扇面阵线。

郭景一方同是军伍老手,一看就知,对方这是要包围他们啊!

本方不由一阵骚动。

身后就是界河,若对方有歹意,他们连逃的路线都没。

果不其然,金国汉军俘虏团团将他们围在了中间。

对方有十倍人数优势,且有木掀锄头等武器,若动起手来,郭景这二十多人根本不够看。

郭景第一时间竟想的是向淮北军求助,可转头一看,哪里还有张校尉等淮北军的影子

结合方才那句‘好自为之’,郭景明白了些什么。

唯一的好消息是,对方带头那两人中,有一个是郭景的熟人。

“韩兄弟,伱我两家在南京守望相助,眼下又同为齐军战俘不知眼下这阵仗所为何事?”

郭景攀关系的同时也没放松警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