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威逼(1 / 2)

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声音如同敲击在冯少棠的心坎上,令她的心脏越跳越快。她不舒服的挪了挪身子,便触碰到了父亲仍然在颤抖的后背。父亲也在害怕!意识到这点,不知怎么,她心中反倒渐渐的平复了下来。

孙锐的举动出人意料之外,虽说他是为了改道不得不除掉黄祥,但之后的冷漠却令冯少棠骨子里发寒。对长期相处的老搭档,竟然能说砍便砍,事后还在尸身上抹干血迹,丝毫没有后悔和遗憾,这哪里是个普通衙役?

孙锐到底是何许人也?他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?昨儿晚上他说的话此刻冯少棠不敢再相信了,他此行也绝对不是护送他们父女俩这么简单。

冯少棠望了眼前方牵着驴子的背影,心中越发感觉不妙。她留意到了个细节:孙锐杀掉了黄祥之后,竟然没有好生安顿尸体,起码没有将尸体上关于衙役的标识去除,就任凭尸体穿着衙役服饰大刺刺的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

要知道这还没到眉山呢!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岭!黄祥的尸体很快便会被人发现报官,不出几日便会牵出他们冯家父女失踪的事。

若真是如孙锐所言,他的目的是帮助他们父女逃亡西北,那起码应该隐藏黄祥已死的消息。这样逃亡路上才能拖延时日,减少追兵。可孙锐这举动反倒像是特意做给什么人看,那么嚣张肆意!

劫囚,失踪,示众……几条线在冯少棠脑海里盘旋了个来回,突然她猛地打了个激灵,睁开了眼!

刘名权!最终所有的线索还应该归于刘名权身上!

孙锐昨晚所说唯有一事不会有假,那就是掏出来证明身份的玉,毕竟父亲和刘名权输赢棋局是非常私密的事。也就是说孙锐是刘名权的人是毫无疑问的。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可以视同是刘名权的授意,刘名权故意让人在眉山之前劫走他们父女俩,只会是涉及政治利益,绝不会有其他!

反过来思索,他们父女俩在眉山之前便失踪,朝堂上谁会得益?谁会受损?

冯少堂这般推断很快便得出了结论。既然是张文举向皇上施压罢庶父亲的,如今他们父女一出京后不久就被歹人劫走,最被动的自然也是张文举!

要知道同样是除掉他们父女,在眉山之前动手和之后动手却是大大不同的,后者大可以推脱在盗匪身上,而前者张文举则免不了会成为众矢之地,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心狠手辣,不但逼皇上罢免冯阁老,还要斩草除根,在流放路上就迫不及待的灭了冯家男丁。皇上被逼推出自己的老师顶锅,心里也不会没有怨言,若认定了他们父女死在张文举手里,今后帝相不和恐成定局。

父亲之前所以说眉山之前无碍,就是心知张文举起码会做面子功夫,让人拿不到直接的把柄。

而若是帝相不和,投靠张文举的刘名权又有什么好处呢?他虽然是张派系的人,却又不全然是张的人,届时他只需打出为恩师平反的旗号,和张文举划清界限,定然能赢得皇上的好感,说不得还能取张文举而代之!

至于他们父女的性命,恐怕就是刘名权的晋升阶了,绝对不可能留下。眼前这刽子手般的孙锐,杀他们父女俩还不和杀鸡般轻易?

想到这里,冯少棠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!她不由自主的把包裹拽在手中。

“且看着吧。”耳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,打断了冯少棠的思路。冯阁老脸色灰败的叹息道,满带惋惜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。

驴车踢踏向前,冯家父女没有再问去哪里,孙锐也像是懒于应付般没有解释。

约莫行了有一个多时辰,天已经擦黑了。孙锐一拐车驾,沿着土路进入了个村落。

说是个村,其实不过三五间搭建在一处的茅草房子,黑压压的窗户没有灯火,只怕村民早就被驱散了,是个无人烟的荒村。孙锐赶着驴车在其中一间敞屋前停下,语气仍旧颇为恭敬的道:“阁老,地方到了,麻烦您移步下车吧。”

冯秉忠这会儿也不问这儿是什么地方,他只带着冯少棠默不作声的下了车。

转身之间,敞屋灯火已经燃起,一高大的黑影逆光走出屋子,站在台阶上,冲着父女俩张开双臂。

“先生一路辛苦,学生备好了酒席,给先生洗尘。”那人从暗处走来,俊脸笑容璀璨,姿态恭敬而热情。

冯阁老沉默了片刻,最终叹息般的道:“奉华,你怎么来了?”

冯少棠心中一沉,果然幕后黑手就是刘名权!很不幸她猜对了……

“为先生送行,学生怎么能不来?我们别光站着说话,良辰美景,不如进屋边吃边谈。”刘名权挽住冯秉忠的手臂,与孙锐一道,一左一右将冯秉忠往屋里带。

冯少棠因为年幼,并不被人重视,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了片刻,逐渐镇定下心神。如果只是简单的想杀了他们父女造势,不如方才杀黄祥时一并动手,他们父女的尸体摆在管道上,才能给张文举身上蹭上洗不掉的锅灰,又何苦驾车跑这荒村来?

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,刘名权别有所图,他们父女俩也就多了几分生还的机会!如今父亲被持,若想有什么机会逃出生天,只怕还要靠自己了,可不能再害怕!害怕也不顶用!她心里暗暗的说,接着她趁人不备,回身在车上包裹里摸出一物塞入怀中,方才迈步随着众人走进了茅草屋,同时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茅草屋里显然已经整顿过了,地上铺了毡毯,屋子中央摆了张与屋子风格迥异的八仙桌,上面鱼虾肉蟹,丰盛的酒席还冒着热气。

孙锐一言不发的在冯秉忠一侧坐下,与刘名权两人把冯秉忠夹在了中间。冯少棠在桌子下首寻了个席位坐下,扫了一遍桌上的饭菜,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押送路上吃得饱已是皇恩,哪里还有好菜?加上之前被抄家,她至少有大半个月没见荤腥了。见没人在意她一个孩子,冯少棠自行盛了饭,默默的吃起来,反正他们父女都已经落在刘名权手里了,刘名权自然是没必要做在饭菜里下药这类下作事。她一边忙着填饱自己肚子,一边竖起耳朵凝听着屋里几个大人的对话。

刘名权拉着冯秉忠在首座落座,满杯倒上酒,躬身递给冯秉忠:“学生先要给先生赔罪,学生投于张文举麾下,虽确有隐情,却未事先请示先生,到底是理亏的。”

冯阁老静静的接过酒,垂头也不瞧刘名权,他闻了闻酒香,一仰头干尽了杯中酒。随后放下酒杯,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夹菜扒饭:“请示什么的倒也不用再提了,赔罪也大可不必,你如今也是吏部侍郎了,我一个下野的老头子难道还能束着你吗?”